【Psyborg】Opinionated
*小长篇8k+，请确保有耐心阅读
Uki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这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他的十二岁生日之后。
那天晚上他许愿，希望知道那些抓住他头发，将他的头往墙上撞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因为那些闹剧发生得如此频繁，他确定自己是被针对的那一个。
到底为什么呢？他想要知道。或者不知道答案也好，他想要借此来躲过那些闹剧。
所以他获得了这项礼物。
最开始听到的心声来自孤儿院的老师，她一边叫他起床，一边念叨着接下来要干的一系列事情。
刚开始Uki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今天这位女士难得的唠叨，才注意对方并没有开口，但是声音依然持续。
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在那唯一一根蜡烛前许的愿，渐渐的，他的脸红了起来。
抓起书包跑出去的时候，Uki听到身后的心声和声音一样大：“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激动！好好准备的早饭不吃了！要造反是不是！”
Uki几乎是一路狂奔跑到班上的，他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那几个围在他桌子旁的混球一哄而散，嘻嘻哈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Uki撑着腿喘了会儿气，起身朝着座位走去。路过那个高个子的时候，Uki清晰地听到他的心声：“我今天一定要让他出糗，一会儿他坐到椅子上就起不来了，看他下课了怎么办！”
Uki没忍住，瞥了他一眼，然而高个子只是同往常一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还挥手说了句“早上好”。
Uki拉开椅子，俯身仔仔细细查看了一圈，椅子边缘有一层薄薄的胶状痕迹，反着光。如果是平常，他大概要因为不太想搭理那些家伙，而付出出糗的代价。他起身看了一圈，那些人纷纷转回头去，似乎并不在意这边的事。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坐下，这些混球就会爆发出巨大的笑声，然后围过来取笑他。看着这些人，他感到一种无比痛快的感觉。
他感到自己更胜一筹。
Uki毫不犹豫地伸手从抽屉里抽出昨天发下来的试卷，撕成两半，垫到了椅子上。
坐下去的时候，他听到很多失望的叹息声和“该死的”。
低下头翻书包的时候，他才借着动作露出一丝笑意。
这真是太他妈的酷了。
那一天之后，他总能未卜先知一样，躲过那些家伙的围追堵截，比如贴在门上的高度刚好到他额头的胶带，比如抽屉里的蚱蜢，或者要推他下游泳池的手。有时候他甚至会故意接近那些圈套，在快要踏入其中时又抽身离去。
他知道他有了一个新的外号，叫“该死的幸运儿”。
他也觉得自己幸运，幸运在五年以来唯一一次，生日愿望成功了。或者大概是之前许的愿望太过庞大，上帝没法实现。
大概是因为欺负不到他，渐渐地，那些人觉得没意思了，恶作剧越来越少，最后再也没发生。
不用再花费精力来应付恶作剧，Uki成绩渐渐上升并稳定下来，最后考进了一所不错的高中。
他的沉默寡言大概就是他受欺负的理由，至少那天他进入新班级，听到有人说：“这小子好像不太爱说话，整整他？”
于是第一次，有人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那双藏在刘海阴影下的眼睛迎接光亮，笑眯眯道：“你们好，我的名字是Uki，Uki Violeta。”
高中生活反复验证Uki读心术的好处，虽然有时候读心术似乎也不能完全预测人的行为，比如在有一个女孩子朝他递出情书的时候，心里说的分明是“请拒绝我”，但是他拒绝了之后，对方却开始了锲而不舍的追求。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叛逆？Uki找不出很恰当的形容。
日子一直这么平静地过着。在高中之前，这样日子对他来说算得上是美好，所以他也一直祈盼就这么过下去。
直到转学生的出现。
“Fulgur Ovid，兴趣爱好是阅读。”对方说完就走下了台。与他利落下台走到座位上的动作不同，Uki听到他在心里絮絮叨叨：“我的老天爷，下课千万别都来找我。”
可惜对转学生来说当然是事与愿违，在大家把Fulgur围住的时候，Uki趁机往食堂走去。
不幸的是，后头传来一声呼喊：“那位同学！”
Uki直觉他在叫自己，立刻加快了脚步。对方动作倒麻利，扒开人群很自然地揽过他的肩，一边和别人摆手：“不好意思，我之前就认识他，已经和他约好了一起去看学校。对吧？”
“快带我走！”他听到对方心里大约有一百分贝的喊声，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远离人群，Fulgur立马放下了手，一边道歉道：“不好意思，刚刚一着急只能出此下策。”
Uki点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没关系”，转头走了。
对方没再跟上他的时候，Uki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之后没有给Uki带来太大的影响，转校生似乎也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两个人周身都带着安静的氛围，自带一米内无社交的圈子。下课时间热热闹闹的班级里，两个安静的角落。
虽说如此，但是还有注定逃不过的社交，比如班级聚会。
班级聚会定在那个给Uki告白的女孩子的家里 ，一栋小别墅，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去了加上还有人心声说得那么大“不去肯定是有鬼”——他肯定不会参加。而另一位不社交人士，似乎对于这种半强迫型社交比较随缘，有人邀请就去了。
总而言之，最后这两位都参加了班级聚会。
班级聚会上人声鼎沸，尤其对于Uki来说，而且高中生参加聚会的心声，除了作业就是八卦，他不甚感兴趣。
聚会分为三个部分，用餐，自由活动，以及最后的真心话大冒险。
用餐时间对于不擅长社交的人来说还算自由，尤其是这样的自助式取餐，前后左右的人结伴而行，其实和平日学校里没什么区别。
但是从自由活动开始，Uki能感觉到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那边的小情侣要出去接吻，那边的姐妹想去撸猫，那边的兄弟想要去向心仪已久的女孩子告白。
最后来找自己的倒是那个转学生。
Fulgur低头看着他，稍长那一侧的刘海垂下的时候，Uki感觉心神跟着一晃。
他听见对方说：“一起逛逛？”
没有心声。
Uki站起身，算是默许了这个邀请。
两个人并肩逛了一会儿，走到露台上的时候，Fulgur侧头看向他：“感觉这里比较安静。”
确实，远离了嘈杂的人群，对于Uki而言，嘈杂的程度是成倍下降的。
夜风吹来的时候，周身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Uki有些意外，Fulgur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想。
这让他不得不提起一些精神，转头去看这个自己平时完全不在意的转学生，对方银灰色的眼眸正注视着天空的弯月，月光从他的眼里又落到Uki的眼里。
温柔而安静。
短暂的很久都没有享受过的，久违的安静。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Fulgur转头道，“你叫什么？”
“Uki Violeta。”他说。
“紫罗兰？”对方笑了起来，唇角勾起来的时候，那一部分的阴影跟着加深，“和你很合适。”
有人喊他们下去的时候，Uki还失神在那个笑里，那一个没有声音的笑里，他听到自己的心声嘈杂。
真心话大冒险是很流行于高中生之间的活动，或者从根本上来说，八卦是很流行于高中生之间的东西。Uki坐下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个女生正盯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和她闺蜜说着什么。
……“我一定要拿下他”，但是你不是希望我拒绝你吗。
Uki垂下眸，顺从地接过属于自己的牌。
规则是点数小的听从点数大的，做一个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按照点数顺序每个人都能轮到。
这种游戏对于Uki来说就是一整盘的实实在在的真心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谁和谁说自己编造的话，很少会有人会把心里想的毫不改动地复述一遍。
那个女生选的是大冒险，她的闺蜜点数正好比他大。
这当然是安排。
Uki看着那个女生带着羞涩的笑意走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他侧头看向Fulgur，后者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不妙。
女生开口询问拥抱的时候，Uki摇了摇头，指了指Fulgur，又把食指凑到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无声闹剧以女生失魂落魄地离去，Fulgur将手抵在额头前保持沉默结尾。
Uki举起了自己的牌子：“K。”
Fulgur的牌子是Q，他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他笑了笑，道：“算扯平了。”
那之后转校生和他的关系渐渐密切起来，很难说清他们两个有什么实质上的接触，但是总会保有默契，在所有人离开教室之后，共享一段静谧的时光。
Uki的感情没有止步于此，从那一天晚上他听到自己心声的开始，就意识到不会止步于此。
尤其是某个晚上，他梦到自己捧起对方的脸，吻了下去。之后的梦变得光陆怪离杂乱无章，醒来的时候他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大汗淋漓。
大概是他毫无社交人生的第一次，他主动向别人发出了邀请。
“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吗？”他记得对方喜欢阅读。
Fulgur的答案是“否”，Uki听到了，但是他转身的时候，对方说：“好。”
他想起了那个女生，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这次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那个女生的角色？还是他自己的角色？
但这次他没有选择继续下去，他道：“如果不想去不用勉强。”
“什么？”对方意外地看着他，“我没说我不想去。”
对视的瞬间，Uki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晚的月光。
他飞快地移开目光，有些狼狈地扯上书包：“明天见。”
Fulgur戴眼镜也挺好看的。这是Uki第二天见到Fulgur第一面的反应。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惊讶，Fulgur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解释道：“平常不怎么戴，读书的时候偶尔会戴眼镜。”
所以今天大概就是那个偶尔了。
和Fulgur一起待在图书馆是件不错的事，如果你也能听到他用轻柔的心声念书的话。
实际上Uki和Fulgur拿的是同一本书，于是他权当有声小说来听。
从图书馆出去的时候，Fulgur问他：“要不要来点咖啡？”
他当然赞同了这个不错的提议，因为他听到那句话后面还有别的安排。
美式和卡布奇诺被端上桌后，Fulgur才再次开口。
“你是不是有什么……”
“超能力。”Uki很平静地说，他已经预测到了对方的问题，于是他坦诚但又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我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从我十二岁开始，那天生日我许愿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来摆脱一直困扰我的暴力。听起来很扯淡对吧？但是这些都是真的。”他闭着眼睛，像是坦诚罪行的罪犯，忐忑不安地等待审判的结果，等着对方拍桌子大喊大叫，或者表面平静而在心里决定要远离他。
然而等待了一会儿对面始终没有动静，Uki才抬起头看向对面。Fulgur显得比他预料中的平静多了，他用缓慢而疑惑的语调问道：“那你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是的。”Uki点了点头。
Fulgur沉默了一下，似乎并不相信：“做个试验？”
Uki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有一种直觉：就是这个人，就是今天，自己的秘密可以告诉他，这是一个转折点。
然后或许他就可以和这个同伴说一些故事，说一些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
……以及自己或许喜欢他的故事。
Fulgur沾了咖啡的手指落在杯子后。
“Uki。”Uki说，“你写的是我的名字。”
Fulgur挑了挑眉，他移开了杯子。
桌子上竟然没有咖啡的痕迹。
“你——你没有写上去？”Uki有些难以理解，“你骗我？”
“我骗你？”Fulgur摊开双手，“我怎么骗你？”
Uki盯着他的指尖的咖啡渍，感到有些好笑，刚想反驳，又意识到不对劲。
为什么呢？对方的小把戏不应该骗过自己，只要做的和想的不一样，就必定有一个心声会叙述要做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将一份印着铅字的单子推到他面前，“经过我长期的观察，你可能有需要接受治疗的心理疾病。”
Uki看着那一份白纸黑字，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寂静无声。
从来都没有什么读心术，有的只有他异乎常人的敏锐的观察力。
所以Fulgur才能“骗”过他，所以他图书馆才和对方拿同一本书，所以他才听到那个女生希望他拒绝她。
Uki摆了摆手，Fulgur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大概是已经不能接受，他转身走了。
Fulgur看着他走远，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那一串0与1构成的代码里，终于出现了异样的波动。
他的代号是505。
这一串形似sos的数字，就是他诞生那一刻起，他的名字。
在被布置了将组织研发的超能力者带回组织的任务时，他有了另一个名字。
Fulgur Ovid。
他的程序是为了这位超能力者而研发的，有着完整的可以模拟人类脑电波的代码。他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运行程序，就可以轻松地让任务目标上钩。
但是任务的发展并没有如他所愿，那天见面之后，超能力者完全不符合他程序推算地离去了，这导致任务进程进入了停滞的状态。
第二天任务对象即使按照程序地来上课了，也不断避免与他的接触。Fulgur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他把对方拦在了回家的路上，想用预设的语言来解释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对方垂下了头，刘海的阴影遮住了漂亮的眼睛。
是的，漂亮的眼睛。
505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去形容，对于仿生人来说，美这个词没有意义，只有人类的思想，才会缔造出这样一个由零和一组成的，有着定义却让他难以断定的词。
但是他确信，对方的眼睛确实很漂亮，聚会的那个晚上，当Uki的眼睛从阴影下完整地露出，紫罗兰色的眼瞳里，吊灯的光流过，月光也流过。
他的代码运行曾产生了一些问题，在他检查的时候，多出了不少的赘码。
如果按照程序执行，他会删除赘码并且第一时间上报组织，但是或许是受那些代码的影响，他没有运行这个动作。相反的，他在那些代码的外部又加了一层来掩盖。
为什么要这么做？仿生人无法回答，这同样是只能存在于人身上的动作。
与任务对象接触得越频繁，那些赘码就越来越多，组织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摆在仿生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冒险，还是遵循程序，严苛地执行命令。
但是面对那个人类用以表达“逃避”情感的动作，505再次觉得运行程序，其实也不是多么自如的一件事，从他诞生以来自然而然发生的一切，都被无用的缓存与运行残留拖累而显得生涩。
好在在他的耐心等待下，程序最终成功运行。
那天之后，Uki再次恢复了形单影只的生活状态。
偶尔他还是觉得自己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但当意识到那只是自己的观察力加上推演的主观臆断，他又会逼着自己去往相反的方向思考。
Fulgur来找他，刚开始他还会拒绝，最后干脆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他喜欢Fulgur这个事实无法更改，既然对方执意邀请他，那他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心又何妨。
他并没有猜到自己这次和对方的谈话，对自己而言，又会是一场核爆。
还是上次的咖啡馆，这次Uki的态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侧头看着窗外，自从十二岁以后呈现完全另一番色彩的世界。
有时候他也会受其困扰，希望自己曾经没有许下愿望，但得知自己的愿望确实没有成功，又会让他更为两难。更不用提在被迫认识到自己并没有读心术之后，又有人，或者说是机器人——而且还是当初那个告诉你你没有读心术的机器人——来告诉你其实你有。
“你的意思是，”Uki觉得每个字从自己嘴里的吐出都显得生涩，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仿生人？”
仿生人很照顾他情绪地将卡布奇诺推到他手边，Uki抓住杯子的把手，喝咖啡的时候差点把咖啡晃到自己鼻子里。
谁能告诉他这一切代表着什么？这个该死的奇妙的荒诞的诡异的世界？
很快他回过神来，又抓住了对方叙述里的另一个重点：“赘码？”
“对运行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会拖累运行速度。”Fulgur解释说，他的拇指摩挲着太阳穴，这是创造者赋予他的人性化的小动作。
Uki的眼神有些微妙：“你这是……有人类的思想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病，千真万确。
对方愣了一下，晃晃悠悠地补上：“……尤其是运行和任务对象相关的程序的时候。”
Uki觉得世界再次陷入了那种诡异的安静，但是他好像又听到有人在说“不好意思”。
大概是仿生人费力地试图学习人类的表达方式与语言，而且这是确实的学习。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Uki能听到对方断断续续试图拼凑出完整字句的电波，尝试无一成功，能听到的只有长长短短的“滴”声。
Uki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借这个动作来挥去那些恼人的噪音，又或者是借此来给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一点勇气。
“所以你也喜欢我。”Uki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一句话，紧接着他松了一口气，向后仰去。在Fulgur发出异常持久的“滴”声时，他抓起了对方的手。
此刻他感觉他们俩是两个精神病人手牵手，但是他没管那么多。
仿生人的唇是凉的，但是很软。大概是程序的运行开始过载，对方的温度一点点升高，Uki及时停了下来。他望向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那双眸子似乎没有找到焦距，迷茫地左右搜寻了一圈，最后才定格下来。
这时候Uki想起一个很离谱的问题，有点好笑，所以他笑了起来。
但是仿生人问他的时候，他又说没什么。
505最后的选择是隐瞒超能力者不报，在那个人类用于表达亲近和爱意的动作发生在他和任务对象之间后。
Uki向他解释了很久的“爱”与“喜欢”，但是对于只是多出了赘码的仿生人来说，只是把两个已有定义的词变得更加复杂，总之最后505还是没有弄清楚Uki的意思。
最后他有点不耐烦地背过身去，然后这个动作却意外地取悦了对方，Uki笑着亲他的耳朵，仿生人瞬间觉得不太自在，很想用手搓一搓自己发痒的、滚烫的耳朵。
直到见到上级的时候，仿生人还在回忆那个像是烙在他耳朵上的、软软的触感。
“任务检查。”
“任务编号：001，任务内容：寻找读心术超能力者并执行带回程序。”
“任务进度检查。”
“无进度。”
“任务进度检查。”
“无进度。”
“任务进度检查。”
“抱歉，权限等级较低，暂不予以开放。”
上级皱着眉头下达执行强迫自我清理程序的时候，他的cpu短暂停载了瞬间。
最后留住仿生人运行日志里的，是那一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
Uki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寻找Fulgur，但始终一无所获。想想也是，如果他电脑想要删除他的浏览记录，他又能记住多少呢？
一般来说会有蛛丝马迹，但是完全找不到的可能性并不为零。
所以再一次一无所获的时候，他揉着自己的眉心，细细地回顾一切。
最终他决定从那个组织下手，那个Fulgur叙述中，制造出他们两个的“起源”。
靠着“起源”这条线找到那个暗中推动一切的黑手时，Uki偶尔会觉得自己确实有病，因为自己有病总好过自己一生下来就是作为工具被制造出来这个事实好。再者，他毫不怀疑这些显而易见的痕迹，就是为了自己而准备的。仿生人虽然失去踪迹，但是他的任务还可以执行。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仿生人是否已经被重构，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执行他既定的任务。只是这样的可能一被提出，就会被他不断否定。在他的认知里，从一开始对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纵使之后被对方亲口告知仿生人的身份，他也依旧会将对方当成人类来对待。
毕竟会思考的、会学习的、会回吻他的……怎么能称之为机器呢。
洗衣机总不至于回吻你吧。
“起源”很欢迎他，一路上挂着的都是些照片，有他小时候，还有仿生人小时候。前者姑且还可以理解为欢迎他回到诞生的地方，但是后者的恶意就显得有些不言而喻了。
有一张照片是仿生人被自己身上缺口所暴露出来的电线绊倒，他看起来还很年轻，跪在地上转头看着绊倒自己的电线。Uki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他不想去揣测那张图背后的故事。
Uki想的很简单，他要用自己把仿生人换回来。
黑手惬意地靠在躺椅上，隔着一面玻璃摊开双手欢迎他：“你好Violeta先生，或者说是001，希望你不会觉得隔着玻璃谈话会让你感到不安，毕竟这也只是确保安全的一点小手段。”
对方有着与Fulgur有着相似面容，那一瞬间，Uki无法判断自己面对的到底是谁。
“他是以我的容貌为基准而研发的产品，”黑手一下就猜到了Uki的所思所想，大概是对方的反应让他很高兴，他笑了起来，“很难分辨对吧？”
Uki没有回答这个问句，他坐到那个为他准备的位子上，那个已经被人志得意满地准备了镣铐的桌子上。
“最新科技，可以帮助你愉快地在组织里生活。”黑手热情地补充解释。
Uki没理会他，闭上了眼睛借以排除干扰，按照自己预先的计划，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的坦诚让黑手很快与他达成了合作，答应在他带上组织的镣铐前给505人类的身份，销毁组织的代码让他融入人类社会。其实对于组织来说，任务对象和执行任务的谁更重要，一目了然。
“毕竟仿生人只是随时可以弃用的棋子。实不相瞒，研究人员实时监视他的运行日志，一旦运行上有差错，他就等于报废了。”
“不过，好心提醒你，”黑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钢笔，“回来的还是不是他，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Uki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但是这一切都是在刘海的阴影下，对方不会察觉到。
“来吧。”黑手隔着玻璃点了点他面前的镣铐，Uki的睫毛再次颤了颤，他慢慢地伸出右手。
“总是难以抉择，我知道的，”黑手幸灾乐祸地鼓吹着，“毕竟为了仿生人失去自由？好好想想吧，毕竟你是最伟大的人类实验品啊，和他们怎么相比呢？”
Uki沉默着，似乎在认真思考这句话。黑手也不着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野兽在观察垂死挣扎的猎物。
安静，安静，永恒而刹那的安静。一如从前。
直到只有他能听见的“滴”声响起，他的世界再次转换色彩。
Uki猛地举起了手。
下一刻子弹随着玻璃的碎裂声到来，黑手似乎很不可置信一样，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
顶头的灯让他的面容有一半都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凭借语气来推测，应该是带着痛快的笑意。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好心提醒你，破解你的安保系统的是你们报废的仿生人。”
“Fulgur？”
“是？”
505不能理解人类的很多行为，就像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已经留了一个备份，但Uki还是执意要找回自己。Uki的所作所为就是一场豪赌，如果他的程序不足以入侵并解构安保系统，那么最终两个人将一无所有。好在Uki的准备足够充分，而他的备份也拼尽全力地运行。
事实证明，备份不能替代他，即使从代码的构成上来说，仿生人觉得不会出错。好在有人类的执着，他才得以重见天日。
超能力者如何反叛组织的故事，或许要过些日子才会记录到他的日志里，因为现在他需要尽快运行程序，好加载出如何恰当地回应对方过度的亲吻和泪水，这一切足够Fulgur许久不运行的cpu忙一阵子了。
以及那双漂亮的、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在他运行日志暂停了将近一年之后，如此契合地再次运转起来。
